粉笔头划破凝固的空气,精准击中第三排靠窗的课桌。正在打瞌睡的林小满猛地抬头,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。
林小满!物理老师陈建国捏断半截粉笔,上来解这道题。
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笑。靠墙的玻璃映出少年乱糟糟的鸡窝头,校服领子歪在锁骨处,露出脖颈上一串褪色的数字纹身贴——那是上周五在夜市小摊买的,被教导主任追着跑了半个操场。
黑板上的力学题张牙舞爪。斜面角度30°,木块质量2kg,摩擦系数μ=0。2,求加速度。粉笔在指尖转了两圈,突然啪嗒掉在地上,骨碌碌滚到讲台边缘。
老师,他抓了抓后颈,这个μ。。。是静摩擦还是动摩擦
哄笑声几乎掀翻天花板。陈老师镜片后的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:上周刚讲过的例题,换几个数字就不会了粉笔灰簌簌落在深蓝色中山装上,站着听,下课来我办公室。
林小满倚着墙冲后桌做鬼脸,余光却瞥见走廊闪过一抹白大褂衣角。消毒水的气味突然钻进鼻腔,记忆像被撬动的闸门,童年医院的走廊在眼前摇晃。母亲苍白的脸,监护仪刺耳的蜂鸣,还有父亲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钢笔尖。
林小满!陈老师的怒吼将他拽回现实,把这道题抄二十遍!
夕阳把办公室染成橘红色时,班主任苏明远正在批改作业。钢笔尖在59分的物理试卷上停顿,红墨水洇出小小的血斑。他抬头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的少年,目光扫过对方故意染成栗色的发梢。
上周五的纹身贴是怎么回事
教导主任没跟您告状林小满歪头笑得没心没肺,就是夜市五块钱三张的。。。
你母亲是数学老师吧
空气突然凝固。少年嘴角的弧度僵在那里,手指无意识抠着裤缝。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,一下下像是敲在太阳穴上。
十年前青州市奥数竞赛冠军,带出过七个清华保送生。苏明远从抽屉里取出泛黄的剪报,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柔,上周我去图书馆查旧档案,发现件有趣的事。
林小满感觉喉咙被塞进一把图钉。消毒水的气味更浓了,混合着记忆里医院走廊的潮湿。他记得最后一次见母亲时,床头柜上摆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,葡萄糖注射液一滴一滴坠入透明软管。
这题你会解。苏明远突然把物理试卷推过来,指尖点着最后那道拓展题,用拉格朗日方程,三分钟就能算出来。
少年瞳孔骤然收缩。血液在耳膜里轰鸣,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夜。急救室的红灯映着湿漉漉的校服,父亲在电话里说数学害死了你妈。从此所有练习册都长出了尖牙,数字在噩梦里扭曲成母亲咳出的血丝。
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。他后退半步撞翻椅子,金属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尖叫,我要去上晚自习了。
夜色爬上窗棂时,林小满缩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。手机屏幕亮起幽幽蓝光,班级群里正在讨论月考排名。他的头像稳稳垫底,就像过去三年每次考试那样。
指尖突然碰到裤袋里的硬物。掏出来是张皱巴巴的便签纸,遒劲的字迹力透纸背:明晚八点,实验楼304。不想让陈老师知道你会用泰勒展开的话。
树影在月光下摇晃,像极了解题时跳动的数字。少年把便签揉成团,又慢慢展平。远处教学楼灯火通明,某个窗口突然亮起手电筒的闪光,三短三长,像是摩斯密码的求救信号。
实验楼304室的门锁生了锈。林小满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,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。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爬进来,在他脚边拖出细长的影子。
你迟到了两分十七秒。门突然向内打开,苏明远握着老式怀表倚在门框上。他今天没穿西装,灰毛衣袖口沾着粉笔灰,整个人像是从旧书堆里走出来的学者。
二十平米的空间堆满杂物。林小满的视线扫过墙角积灰的示波器,突然定在黑板前——那里摆着台老式幻灯机,泛黄的光圈里漂浮着无数公式,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蝴蝶。
1998年全国奥赛压轴题。苏明远掀开幻灯机金属盖,胶卷转动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,给你半小时。
少年盯着旋转的光斑。模糊的色块突然自动对焦,题干每个字都化作钢针扎进瞳孔:在半径为R的球体内,电荷分布为ρ=kr,求球心电势。
指尖开始不受控地抽搐。这个场景太过熟悉,仿佛在某个褪色的梦境里演练过千百回。粉笔接触黑板瞬间爆出火星,等反应过来时,右手已经写下∫ρdV=4π∫
kr·r